以城市之名。

文字丨誰最中國

图片丨誰最中國

在中国文学史上，最耀眼的明珠，名为盛唐。

在盛唐的气象中，最繁华的所在，名为长安。

李白、杜牧、王维、刘禹锡、孟郊、贾岛等唐朝诗人，在滋养着盛世的都城，汲取了一身诗意。又挥毫泼墨，用最浪漫的文字，再造出一座如梦如幻的长安城。

从李白的“长安一片月，万户捣衣声”，到孟郊的“春风得意马蹄疾，一日看尽长安花”。长安早已不止是城市的符号，还代表着太多鲜活的风景、情绪、故人和往事。

《虢国夫人游春图》唐 张萱

中原大地，只有一个锦绣的长安，却有无数个同样意义深远的名字，它们如史书、如诗画、如山水，永远镌刻在了历史长河，以及每个中国人心中。

以城市之名，短短两三字，上下几千年，是我们特有的浪漫和诗意。

记忆深处，有些城市的名字陌生又熟悉。

它可能是偶尔提及和思念的故土，可能是常常经过却从未停留的他乡，也可能是心之所向的远方。

爱读些诗词和历史的人，总会为古城与其中的故事魂牵梦绕。

午夜梦回，城市的名字好像岸上忽明忽暗的灯，帮助我们穿越历史的迷雾，抵达那个触不可及的「精神故乡」。

还记得姑苏城么？

浸润在江南烟雨中的姑苏，有园林之美、山水之胜。自春秋时期，寿梦在此地建吴国，伍子胥建「阖闾大城」以来，城市如潺潺流水，流淌出了传承几千年的文化。

唐宋时，姑苏经济繁荣，文人墨客相继到此，留下了无数诗画。其中诗人张继夜半愁苦，写下的那句“姑苏城外寒山寺，夜半钟声到客船”，将本就诗意的姑苏，永恒的定格在了那个夜晚。

自此，姑苏成了所有中国人的姑苏，也成了梦中的江南。

《姑苏繁华图》（局部）清 徐扬

姑苏向西100多公里，就是“江南佳丽地，金陵帝王州”的金陵。

《说文解字》中有：“陵，大阜也”的注释，所以金陵，便是金色的、上下起伏的高山。

只用二字，日照金山的美景与城市的富饶，瞬间生动起来。

隋唐时，多情的李白，曾留下“金陵子弟来相送，欲行不行各尽觞”一句。也不知道是留恋金陵的美景，还是不忍话别友人，总之饶是诗仙，对金陵也有舍不得离开的独特情怀。

《仿宋院本金陵图》（局部）清 冯宁

跟着依依惜别的李白，咱们一同探寻《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》。

虽然早已改名为同样诗情画意的扬州，但如今想起广陵，脑海中还会萦绕着那段跨越时空的对话。盛唐时，挥别此地的杜牧，想念月夜的风景与歌声，作下了“二十四桥明月夜，玉人何处教吹箫？”的浪漫诗篇。

但几百年后，当姜夔来到被兵马踏碎的广陵城，回想起杜牧笔下的风雅往事，不由得发出“二十四桥仍在，波心荡，冷月无声”的感慨。

时间抹除了繁华的痕迹，也带走了曾经的人，但广陵城的过去与如诗的名字，正如那依旧伫立的二十四桥，以及嵇康那曲魂断愁肠的《广陵散》，留在了所有人心中。

《二十四桥图》清 王素

江南之外，亦有无限的锦绣。

因湘江水清得名的潇湘，早在《山海经·中山经》中就有“帝之二女居之，是常游于江渊，澧沅之风，交潇湘之渊”的记载。

到了盛唐，诗人们又将其衍化成湘东、湘西、湘南三地的合称，为潇湘赋予了风雅的山水意境。于是“瑶草碧，柳芽黄，载将离恨过潇湘”“海阔山遥，未知何处是潇湘”等诗词应运而生。

不过可能是潇湘二字与萧条、相思等词语和情绪相关，所以这里的诗意，不经意间有了一丝凄苦的深意。

《潇湘图》南唐 董源

此外，「盛大辉煌」的敦煌、“冲寒一舸下琴川”的琴川、“去雁远冲云梦雪”的云梦、“望之蔚然而深秀者，琅琊也”的琅琊、“兰陵美酒郁金香”的兰陵，皆是名字如诗，也被写进诗中的城市。

她们把漫长的历史铺展成画纸，以如烟的往事为笔墨，又将风景凝炼成丹青的点缀，终于绘出了一幅世代流传的画卷。

而她们如诗如画的名字本身，也在华夏文明的起点，构成了我们最初对诗意与远方的期待和想象。

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留意过，身边的风景名胜之处，有的名字一如诗画，还有的只是轻轻点缀了一个「州」字。

像上文提到的扬州、以西湖美景著称的杭州、藏在江南园林中的常州，都是山明水秀、寻幽探胜的佳处。

以「州」为名，似乎就有了包罗万象，兼具诗意和山水的底气。

始见于商代甲骨文及商代金文的「州」，形状确实别有一番意境。

汉代之前，文字中的三条曲线，像一条曲折蜿蜒又川流不息的河流。中间的圆圈，又像一块不算大的陆地。

所以，「州」者，山水之间也。

以此为地名，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。相传古代大禹治水时，可能是眼见周边的土地被大水隔断，与「州」颇有相似之处，便以大江大河为阻隔，将天下分为「九州」。

慢慢地，「九州」「神州」等称谓，成了古代汉地的代名词，「州」也演化为行政区划的代指。

此去经年，「九州」的概念已模糊在历史尘埃中，「州」却传承至今。

据不完全统计，目前中国的「州」多达72个以上。其中以经济繁荣、风景如画著称的「吴地」，便有潮州、广州、化州、惠州、梅州、常州、苏州、徐州、扬州、杭州、湖州、台州、温州、衢州等20余座城市。

而在那些不以山水闻名的地区，也将自己的锦绣汇聚在一处，并以「州」为名。

譬如辽宁的盖州、锦州，甘肃的兰州，都托举起了整座城市的秀美。

所以，文人也常把她写进诗中，甚至当作韵脚。

譬如“一生痴绝处，无梦到徽州”、“故人西辞黄鹤楼，烟花三月下扬州”、“梦中原，挥老泪，遍南州”等诗句，每每读之，除了一丝隐隐的惆怅，还有种特殊的感觉，仿佛山川的大气、溪流的秀美，随深厚的历史扑面而来。

于是每到假期，想寻得一方人迹罕至，又山清水秀的去处，便在地图中搜索周边带有「州」的土地。

这些经过古人考验，又沉淀了上千年的所在，哪怕只是深呼几口清气，自然的灵秀都能洗涤心灵与身体。

毕竟她所蕴含的，是古人对山河的想象，以及中华大地深厚的历史底蕴与山水意境。

如诗如画、如山如水的城市名，是中国人的想象力、汉字的表现力的集大成者。短短两三个字，便将城市的历史、风景与文化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
所以，她们不止存在于历史与地理课本中，还随诗歌与故事，深埋进我们的心底。

可有些名字，哪怕再有才情与底蕴，也逃不过隐入尘烟的命运。

像是秦朝时位列三十六郡中的琅琊，以美玉（琅）和良木（琊）为名，琅琊王的传奇，更是加深了我们对她的记忆。如今却因城市临近沂河，更名为临沂。

同在山东的兰陵，始建于西周时期，漫长的历史中，城市融合了荀子文化、兰陵美酒、金瓶梅文化及众多历史名人的传奇。可现在，枣庄成了她的新名。

因地处汝河之南得名汝南，曾是大将卫青之子的封地，写出“两情若是久长时，又岂在朝朝暮暮”的秦观，也在此挥洒过自己的诗情。但她的名字，已经被驻马店代替。

还有更名为石家庄的常山、更名为淇县的朝歌，更名为黄山的徽州，都曾在历史中书写过恢弘的篇章，她们本身的名字，也足以承载那些往事。

可惜自更改后，我们引以为傲的过去，和古人命名时的智慧与风雅，好像离生活越来越远，若不是刻意想起，我们便失去了和她们的联系。

正怅然若失时，突然想起电影《长安三万里》中，高适有一句台词：“只要诗在，书在，长安就会在。”

这是对全片最好的总结，也给当下的我们提供了一条新的思考路径。

只要心中的山水还在，只要那些关于城市的往事我们还没忘记，长安、姑苏、徽州、琅琊就还在。中华文明的精神、智慧与风雅，亦不会逝去。

编辑丨于帅

图片丨谁最中国

更多精彩内容（点击图片进入）👇